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梦江南


  闲拨琵琶弄管弦,黄粱一醉梦江南。
  我是个从小长就在北方黄土地上的姑娘,却总是反复地做着一个梦,一个寂静秀美,空灵婉约的江南梦。
  在江南,隐约有一座青石拱桥。桥上,会有撑着油纸伞的秀美女子衣袂翩翩,一步一步落脚处摇曳生莲,不知扰乱了多少旅人的心。踏上那并不平坦的石板桥,桥面上坑坑洼洼,梅雨季节,积存了许多雨水。孩童们在这里欢乐地找寻着,踩踏着,争相溅起一朵朵浅色的水花。
  在江南,隐约有一塘挺秀荷花。塘边,会安详地坐落着一家旧式戏馆。你瞧,老生拄着轻杖,三花脸的眼里满是算计,俊朗的小生和可人的花旦正在眉眼传情。踏进戏馆的一瞬间,世间所有的角色就只剩好与坏之分,那些复杂的善恶交织是不存在的。故而台下人只要抬眼一看扮相便有了定论,丝毫无须费心猜度。一出戏正演到高潮处,你看,画着丹凤眼的花旦轻挽水袖,缓缓地开口:“半亩方塘一池莲开,寂寂一柄流苏扇。”声音婉转,悠悠地牵动着人们的心弦。
  在江南,还会有一艘木船,两只木桨。花白胡子的老渔翁会戴着竹制的斗笠,几只鸬鹚站立在船头,河上的风儿似水一般的柔,如蝶一样的轻灵,像梦一样的安详。湖边的芦苇荡很密很密。各种各样的水鸟纷纷躲在其中歇脚,先后抖动着半干的羽毛。每当小舟划开水面,漾起层层波纹,它们就惊慌失措,毫不留情地逃离。也不知是何人雅兴所至,吹奏一曲易安居士的如梦令:“常记溪亭日暮,沉醉不知归路。兴尽晚回舟,误入藕花深处。争渡,争渡,惊起一滩鸥鹭。”
  江南梦,梦江南,君不言,梦各欢。
  对戴望舒来说,江南梦大概就是一条长长的雨巷,是雨巷里的油纸伞,更是撑着油纸伞的那个丁香一般结着愁怨的姑娘。他恋上了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,可是姑娘无意,别离的同时也带走了他的光和热。这是一种独属于江南的忧愁。
  对郑愁予来说,江南梦也许就是三月的春帷,佳人紧闭的窗扉,和一直响个不停的马蹄声。我不是归人,是个过客……他自她窗前走过,他知道窗前的她是在等一个骑着骏马的归人。是他的马蹄扰了她,却也是她的执着伤了他。这是一种独属于江南的错过。
  一样的爱而不得和一样的淡淡忧愁,原来世间最好,不过成全。
  在柳永的《望海潮》里,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是江南,烟柳画桥风烟翠幕参差十万人家是江南,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也是江南。
  在姜夔的《扬州慢》里,废池乔木,犹厌言兵是江南,渐黄昏,清角吹寒都在空城是江南,纵豆蔻词工,青楼梦好,难赋深情也是江南。
  江南因它的美而历经沧桑,而这沧桑却也让江南更显得灵秀。人间多少不平事,转身都付笑谈中。所有的苦痛和伤痕最终都会升华为一种凌于平凡的美好。
  迷蒙的细雨下起来了,封存的梅子酒酿香了,甜甜的桂花糕也已在盘中摆好了,且请君安然落座,同我一起梦江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