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子报
电子报

你是我生命中最灿烂的阳光


  寥落的星空弥漫着灰色的薄雾,萧瑟的村庄早已在寒夜里悄悄入睡,此夜,落寞,暗黄。思绪在飘飞,飘到了另一个夜晚。
  那夜,漆黑;那风,张狂;那空气,比往常更凝固,我与他顶嘴,然后,离家,一个人走在茫茫夜路下。他是为谁而践踏自己?我清楚,当他一直担心的高考成绩揭晓时,他比我更悲愤,用酒蒙蔽着自己,不愿相信那是事实。而我,怎么就那么窝囊,考得很烂还眼睁睁地看着他狠狠地扇他重重的耳光。他似乎清醒,竟然落下了眼泪,那是十九年来我第一次见他悲伤,那时也是十九年来家庭少有的境况,毕竟各个方面都需要花销,远远超出一个普通家庭的负荷。
  他依旧惦记我,匆忙走出家门,在整个院落,满条大街寻找着我,他一定忐忑不安,心急如焚。结果,鸡犬不宁,夜的沉静被打破了,他是爱我的。
  他是我的父亲,是我生命中的阳光,照得我暖暖的。
  他喜欢喝酒,据奶奶说是在高中毕业后在酒厂当临时工喜欢上的。对他来说,何以解忧?唯有杜康。他是文化人,一直没派上用场,岁月在他脸上、手上刻下衰老的痕迹,他会不甘、失望。记忆中,他无所不知,我引以为豪;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变了,他也变了,我厌恶他的心胸狭窄、自暴自弃,我与他少了交流,我不喜欢他说话的方式,我变不成他想象中的模样。
  父亲啊,你可知道你在我生命中扮演了多么重要的角色。
  第一次高考失利后,我不想复读,你义正言辞地说:“坐也给我再坐一年。”你还是支持我,不管周围人的反对。那一刻,我的心“砰砰”跳动着,是感动,我不再彷徨,我去复读。
  复读期间,你总是隔三差五打电话给我,让我放松心态,锻炼身体等,你仿佛每时每刻都在我旁边,那些苦涩的日子也变得有滋有味。
  第二次高考成绩揭晓时,能上普通本科院校,你激动地告诉亲朋好友,那夜你又喝酒了,没有酩酊大醉,头脑一直清醒,我也浅尝了几口,你我絮絮叨叨,不知不觉迎来了晨曦,我们一谈便是个通宵。那夜,繁星满天,月亮挂在天上,微笑着,她的光柔柔地倾泻着,照得大地碧青。我好奇地问:“爸,北极星究竟在哪?”你竟认真而执着地和我一起仰头,找北极星!你自豪地指点道:“丫头,看,在那儿。”沿着你的方向,我第一次看清了最亮的北极星,那种氛围真温馨,我偷偷地笑了。你又给我讲我小时候的故事,你说九十年代计划生育抓得紧,是你执意留我,不然我不会来到这个世界上。我呱呱坠地,是个女儿,正合你意,你欢喜得很。小时候的我顽劣不听话,还经常走丢,你却像热锅上的蚂蚁,又是动员邻居找我,又是在大队喇叭盒子里结结巴巴地说:“有———有谁见一小女孩,扎着两根辫,穿着红上衣,黑裤子,走丢了,好心人发现,请,请领回大队,谢谢。”我听了先是咯咯地笑,而后只剩下滚烫的眼泪。再长大,你见我骨瘦如柴,毫不吝啬地给我订了牛奶,两个哥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我。小学时,你每天清晨叫我起床背书,至今我养成早起的习惯。初中时,你把我送进城里接受好的教育,每周日离家时,你总会送我直到看不见公交的影儿。高中时,你总骗我家里钱够用,别担心。有一次,天簌簌地下着大雪,你让我等你卖回辣椒再上学,回来时,你牙齿打颤,面色苍白,俨然成一个雪人,你还憨笑着说:“丫头,今天不错,都卖了,给你钱。”我接过钱时,心里不是滋味,我从你那里拿走的东西太多,你从来都无怨无悔。
  记忆是有形的流水,流过了那张录取通知书。接到那张红纸时,你手舞足蹈,我也乐了。你坚定地说:“送你上大学。”我提前十天买了两张火车票,就在临出发前两天,不知怎的,你又喝酒了,整整两天,你醉醺醺的,逃避着什么。出发当天,我退了你的票,买了第二天的票,那一刻,我突然长大了许多,我要自立。
  火车上,我想了很多,你有你的难处,你的愁有多深?一川烟草,满城风絮?为什么我不能宽慰你,像你那样关心我?
  我报到迟了,可终究报到了。如今,每次与你通话,我都能听出你的喜悦,你很少沾酒了,你说你不能再让儿女担心,你要振奋,你会好好地享受生活。我理解你,你骨子里的尊严永远那么锃亮。
  父亲,你是我生命中最灿烂的阳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