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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 趣


  节庵先生有云:书卷多情似故人,晨昏忧乐每相亲。行外人觉得他过于夸张矫情,孰不知品书之乐,恰如屁股上的美人痣,不足为外人道也。偶然整理高束庋藏之书、素蟫灰丝之卷,当年书乐如在眼前,思忆间不觉失笑。
  高一时校门口时有废品收购的老爷爷摆摊售旧书,一来种类庞杂,二来价格低廉,所以颇受同学欢迎,我自是常客。
  一日,不经意间翻出一本《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》(朱东润主编,上海古籍出版社,一套六册),不觉爱不释手。涵泳之余,却发现只有三册,第一反应,一定要找出另外三册!可是左翻右寻、上下求索,终不见其影。颇有当年唐明皇“上穷碧落下黄泉,两处茫茫皆不见”之恨。老爷爷见我苦苦寻觅,稍加安慰:“估计在家里废书堆里,下次来再带来吧!”我一听,不觉心动,央求他带我回他家找,他见推脱不得,就领着我到那个常人避之不及我却心向往之的地方。
  刚进门,就与堆积如山的旧书撞了个满怀。刺鼻的霉菌味儿如发了疯的蜜蜂死盯着我的鼻子不放,我全然不顾,仔细找寻。未几,忽有四卷《中国文学史》(游国恩主编,人民文学出版社)映入眼帘,不觉喜形于色,激赞连连。古人阿基米德高喊“尤里卡”冲出澡堂时的欢悦也不过如此吧?只可惜寻尽望穿,仍不见另外三册 《历代文学作品选》。惜当年纵有闰之相伴,仍不解东坡对王弗之思念,我虽得其他宝贝,那苦寻半日无果的另外三册 《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》,自是难以释怀。每每翻阅购来的三册,不觉长吁短叹。
  暑假时去芜湖度假,闲暇时曾到安师大游玩。见门口有家旧书店,难以移步,遂到里面随意翻阅。兴正浓,旁边的弟弟突然高呼:“姐!《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》!”我定睛一看,果不其然!想当年“望尽天涯路”的宝贝竟然真在“灯火阑珊处”!激动之余,仍不忘要事,与店主一番“唇枪舌战”之后,三册以15块购得,加上以前的10块钱三册,总共25块,把六册《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》收入囊中,不亦快哉!
  高二时听闻市鼓楼旧书交易引无数书痴竞折腰,可一来路途颠簸(两个多小时车程,我还是个晕车重症患者!这是我心中的痛……),二来车费较贵,所以迟迟仍未动身。期末刚考完试,下定决心,骑自行车去!
  “滂沱汗似铄,微靡风如汤。”正是此等天气,我骑了足足四个小时……在这焦灼的四个小时里,日高人渴,可一想到旧书环绕的幸福,不禁口舌生津,两腋出风……不容多说,自然满载而归,其中最喜欢的当属《中国历代名家书画集》(上海书画出版社,四册)还是精装本,珍宝啊!
  不多日,语文老师生日将近,回想老师对我阅读的支持,于是想忍痛割爱,将四册《中国历代名家书画集》送给老师。恰好老师与其他任课老师吃饭,让我也去,顺便给各科老师提提教学意见,于是带上书,乘兴而去。为了饭后给老师一个惊喜,我先把书放在饭店的一个角落里。谁知师生交欢太甚,觥筹之间,兴愈高,饮愈急,恍惚间将送书之事忘得一干二净!肴核既尽,便与老师们径直离开,终以不顾。
  回到家中,送书之事突然袭击印堂,窜入脑际。于是飞奔回去———书已然不见踪迹。问老板,他也没留意,“估计是被人随手拿走了吧!”不禁捶胸顿足,痛心疾首。落魄回返之时,突然想起初中语文老师的一句话:“偷书偷的是知识,不算偷!”我也释然,既同时爱书之人,拿去看也无妨,“人失之,人得之”嘛!既然算是接济同道之人,不亦快哉!
  回神细思,书之乐无非一个“趣”字。倘若兴味不致,纵是七略、四库,汗牛塞屋,读来也是毛孔骨节,皆不爽快。清静之乡、神仙之境,皆非读书之地。而若志趣泉涌,则断简残牍,亦甘之如饴,书中一颦一笑、语默动静自会沁入魂灵深处。负薪挂角、放牛牧豕,皆可读书。可见,拿一本《昭明文选》,与同道之友,到风吹云动晚霞飞的河边去读,是趣;即使暑气炎热,亦要读经,也是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