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子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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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爱是农大
一位老教授的心声


  农大可谓是我生命的全部了。
  1960年,我30岁。那时候,学校还不叫山东农业大学,而叫山东农学院。我在这儿毕业,读完研之后,受邀回来教书。故事从这里开始。
  那年,邓丽君,四大天王当红,大街上港风弥漫,连空气都充斥着荷尔蒙的味道。夏日清晨,有些许雾气,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军绿色外套上,那温暖透过肩膀直抵胸膛,赶走一夜的疲乏,令人神清气爽。发丝在微醺的风中飞扬。推着自行车,脚步不禁缓了下来,轻悄悄地,生怕打破了这画一般的清晨。
  一抹淡雅的青色闯入眼眶。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,有个青衣素发的女孩子进入了我的生命中,并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有些人就是那样的存在,她什么都不用做,单是站在那儿就十分美好。之后我们日日相遇,却是不说话,只像老朋友一般笑笑,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,水到渠成。幸福不是一次次浪漫的堆砌,而是褪去浮华后的淡然,是每个普通充实的一天。而这一天天的,一不小心,就成了一辈子。
  烫金色校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,砖红色的校门衬得男孩女孩的脸鲜活起来。年轻,真好。
  泰安是个宝地,好山好水育良人。泰山脚下的农大亦是如此。难以忘怀的是农大人的笑容。从入校门起,一路上都是笑脸。门卫大爷的一句:“来了啊。”加上路上学生的问好。不论是不是我的学生,是不是我们系的,见面都是清脆的问好和大大的微笑,让人从头发丝舒服到脚指头。
  老师都是很好相处的。一风雅地,三两人,四五杯,小酌半壶。谈些无干杂事,阿三家的猫生了三个仔,游览南方的见闻,谁谁谁学生的论文写的好……专业知识是断不能在酒桌上谈起的,它们在我们心中千斤重。或是去公园野餐。所谓公园无非一片大草地,野餐就是几个大男人带上婆娘做的吃食,大喝大谈。从艳阳高照到星光满天,收拾了杂物,各自摆摆手,大迈步回家去。哼着不知调子的歌,数着星星几许,嘟嘟哝哝些自己也无从得知的话语。亦可风雅,亦可狂放。
  学生带了一届又一届。我只是他们人生中的一阵风,推着他们前进一程。待它们到达目的地时,我便又蓄满力,向着下一批帆船前进,怀着纯真与赤诚。我可以十分有底气地说,我清楚地记得每一个学生的名字,就像记两个女儿的出生日期一般清晰。在农大相遇,三生有幸,得以伴君一程。以后分别都不叫别离,肉体远了,心总是一起的,永远地留在农大这片圣土上。
  时间是世间最灵活最调皮的存在,等你意识到时,它已经溜过去了,让你连尾巴也捉不住。
  2018年,我88岁,老伴去世十年了。女儿也都嫁去了外地,工作,忙。人老了,疾病就尾随着来了。无论你年轻时多健壮,都没用。年老了,就该向他们低头。隔壁王奶奶的儿媳妇、孙子都是农大毕业的。外国语学院的刘教授年前也转入了我所在的养老院。我爱和他聊天。两个八十多的老人在争论时也会任性地打闹,引得护工惊叫连连,赶忙把两人拉开。过不了几天,定是又要在一起唇枪舌剑一番,像极了年轻时的模样。都是不服老的人啊。农大组织的志愿者来敬老院陪我聊天。满脸的稚气,纯真的笑容,以及因紧张而涨红的脸。我笑着说:“不用紧张,爷爷也是农大的人。农大的人儿啊,都好。”
  农大深深的印在我的生命中,从青葱年少到耄耋之年。爱农大,爱农大的人儿啊,爱我漫长而短暂的一生。